生于硅谷,为什么我最终选择离开

  英文原文:This Is Silicon Valley,I feel myself becoming part of the machine

  编者按:硅谷是怎样的?Gloria Liou 在硅谷长大,是一位女居民,现在离开了硅谷。根据她的描述,硅谷是一个名利场,虽然有着无尽的资源,但在那里生活也有着无尽的压力。

  我住在硅谷,真是荣幸。我在硅谷出生,在那里长大,现在是谷歌的一名产品经理。我喜欢这里的气候,犯罪率很低,学校财力雄厚。成年人有着轻松的工作,孩子有着无尽的资源。大家享用 15 美元的寿司和 6 美元的 Blue Bottle 咖啡。街道上还有特斯拉和自动驾驶汽车。

  这是一个机会之地。许多刚毕业的学生刚出校门就能拿到 6 位数工资,包括股权、奖金及其它福利,比如我。工作时,有许多免费食品提供,一天三顿饭全部免费,还有享用不尽的零食。公司还可以洗衣服,理发。甚至还有保龄球馆和抱石墙。

  这就是硅谷,谁不愿意住在这里呢?

  上 8 年级的时候,在 6 个多月的时间里,附近学校有 4 名学生自杀,他们跳到火车前自杀了,真遗憾。高二的时候,我的一名女同学自杀了,以前我经常和她一起去图书馆。大四的时候,每一位同学都有一名辅导员。

  辅导员帮学生编辑论文,每小时最高收费 400 美元,我还看到一些学生花钱请人写论文。为了在考试中得到A,我的同学哭了,因为自己的头像拿到的赞不到 100 个,他们又哭了,因为无法进入哈佛,他们又哭了(我也因为这点哭过)。

  为了熬过 7 门 AP 课和 7 门课外活动,他们每周都要熬几个通宵,大家都想成为“受欢迎的孩子”,他们从父母那里偷钱,购买品牌衣服,最终大家有了精神健康障碍,直到今天,从高中毕业多年之后,这些障碍还没有完全清除。

  这就是硅谷。

  上高中的四年,我们学校有 1300 名学生,其中只有 3 名黑人学生,还有大约十几名拉丁裔学生。我所在的公司极力提倡多元化与包容性,但在我工作的楼层,没有一名黑人员工或者拉丁员工。2017 年,在谷歌招聘的员工中,只有2% 的是黑人,3% 是拉丁人,25% 是女性。如果看看管理层统计数据,情况更糟糕,整个硅谷的数字同样让人失望。

  缺少多样性,这点不只体现在工作中,在生活中也一样。大家都穿着 Patagonia 和 North Face,都戴着 AirPods 耳机,都去 Lake Tahoe 过周末。每个人都在谈论同样的东西:创业、区块链、机器学习、区块链和机器学习创业公司。

  这就是硅谷。

  在我们的文科大学,对话大不相同,从英国文学到公共政治到伦理学再到社会经济不平等,全都会谈到。工作中不是这样的,我是一名产品经理,在产品管理工作中,你会看到许多刚毕业的学生,即使是社会对话,也离不开科技,将八卦消息透露给新任 VP,如何在 22 个月内获得双倍速晋升,从 Level 3 升到 Level 5 产品经理,或者传达消息,告诉大家周四晚上顶级天使投资人在哪里喝酒。

  如果想讨论社会问题,很快大家就会露出无聊的表情,然后讨论无疾而终。例如,我与一位项目组的朋友多次谈到气候变化问题,因为我们对这个问题感兴趣。我们谈到 Camp Fire 大火,它烧毁了北加州超过 15 万英亩的土地,我们讨论大火给空气质量带来的影响,我们谈论谷歌还在使用塑料瓶和吸管,在公司捐赠周,我们鼓励大家向环保组织捐赠。每一次,我们收到的只有沉默。

  在硅谷,很少有人觉得气候变化是个重要问题,值得长时间谈论,至于真正付诸行动的人,那就更是少之又少了。为什么?因为赚不到钱,找不到成功,产业不在这里。将按钮从绿色变成蓝色,再开发一个食品配送 App,让广告点击量增加,这才是金钱的来源。硅谷与科技产业正是这样建立的。前 Facebook 高管 Jeffrey Hammerbacher 接受采访时曾说:“我们这一代最优秀的人都在思考如何让用户点击广告。”

  这就是硅谷。

  房价越来越高,每平方英尺售价最高可达 2800 美元。在旧金山湾区, 下层住宅高档化、无家可归越来越严重。不只是城市如此,也不只是没受过教育的人如此。2018 年 12 月,圣何塞州立大学的 4300 名学生(占了学生数量的 13%)报告说,他们在过去一年有过无家可归的经历。旧金山、圣何塞收入不平等十分严重,在美国城市中排到前 10 位,贫富差距不断扩大。

  2018 年,旧金山通过了 Proposition C 法案,目的只有一个:向大企业征收更多税款,帮助无家可归的人。Salesforce 和思科高管支持这一法案,但是 Square、Stripe、Lyft 等公司反对,它们认为税不应该这样收。

  有些人可能会说,硅谷一些企业还是关心贫困的。许多企业会有一年一度的节日捐赠活动。在谷歌,员工有 400 美元可以支配,他们可以捐给获得批准的机构,比如食品银行或无家可归者收容所。

  虽然硅谷员工可能会参与捐赠,但是他们也在抱怨说,城市帐篷太多破坏了景观,抱怨的人正是那些声称自己关心贫困的人。仅仅在旧金山 Hyde Street,在过去 10 年里就有 2200 起诉讼,矛头指向无家可归者。报告还暗示,一些无家可归的人甚至被骚扰,目的是将他们赶走。

  这就是硅谷。

  我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我父母也住在这里。我的高中朋友回到这里,大学朋友搬到这里。在这里,我第一次陷入爱河,在这里,我第一次心碎。在这里,同学偷了我的作业。在这里,我看到家长威胁老师,让他们给自己的孩子打上B+,看到老师威胁辅导中心,让它们交出过去考试的复印件。在这里,我看到朋友割伤自己,吃药,甚至自杀。在这里,我看到熟人试图破坏我的人际关系、我的成绩和职业。

  这里的一切都与网络有关。每个人都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某人可能就会背叛你,因为他想从其它人那里得到更多。

  硅谷不再是我的家。我觉得我自己也受到了科技泡沫的影响。我的关心点似乎转向了钱,转向了职业轨迹,至于为本地及全球需要帮助的人提供服务,那不是重点,因为这种转变,我受到表扬,于是融入其中。

  我觉得自己似乎渐渐成为机器的一部分。住在这里,我回想起自己的高中生活,充满痛苦和愤怒。硅谷高中学生的精神健康危机越来越严重。高中时,社交媒体给朋友和我的精神健康带来负面影响,讽刺的是,现在这些相同的朋友却在 Facebook 工作。

  有人曾告诉我,在任何糟糕的情况下都有三种选择:你可以忽视这种状况,也可以尝试改善,还可以离开。忽视是一个选项,但不会带来积极的变化。尝试改善固然不错,不过你内心应该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能让情况变得更好。当你觉得事情无法好转时,当你不知道怎样做时,离开也是一个好选择。

  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搬回来之后,我的抑郁症在 4 年之后又复发了,还有焦虑,我对人类越来越失望,虚假、自私、汲汲追求名利的朋友和熟人越来越多。所以我选择离开,不过我希望自己某一天还会回来。

  我希望能回到一个不同的硅谷。这个硅谷关心学生的精神健康,这个硅谷不只关心多元化,还能真正拥抱多元,真正庆祝多元化,真正证明多元化,不只关心人的多元化,还关心生活方式、对话、兴趣的多元化。我希望这个硅谷能让大家明白,他们的完美生活是以牺牲别人作为代价的,被牺牲的正是他们想帮助的人。

  还有更重要的,我希望我所回到的硅谷不一样,那里的人关心其它人,想做一些可以真正改善世界的工作,即使无法带来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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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君子

独自遨游何稽首 揭天掀地慰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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