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游云庭
腾讯疫情期间搞的玛莎拉蒂皮肤抽奖合规吗？
据《经济观察报》报道，2020 年春节期间，同时也是中国疫情隔离开始的时候，腾讯在其运营的《和平精英》游戏开展了充值抽取玛莎拉蒂皮肤的活动。报道称抽中一次玛莎拉蒂皮肤，幸运的话少则需要花费 1000 元人民币多则上万。今天本文想讨论的问题就是：腾讯这个博彩性质的玛莎拉蒂皮肤抽奖活动合规吗？
下面是文章的摘要，没时间的朋友看摘要就可以了，有兴趣的再看下面的详细论述：1. 根据现行有效的法规，腾讯《和平精英》的玛莎拉蒂皮肤抽奖属于政府明令禁止的抽签、押宝、随机抽取等偶然方式分配游戏道具或虚拟货币的行为，所以是不合规的。
2. 虽然行业现状是很多网游公司都以各种形式进行现金道具抽奖且没有被处罚，但以这种博彩性质的抽奖活动利用人性弱点攫取高额利润，不应该是网络游戏产业发展的正确方向，所以现在政府应当对此加以规制，引导行业良性发展。
一、玛莎拉蒂皮肤抽奖是赌博还是博彩？
玛莎拉蒂皮肤抽奖活动是怎么玩的？根据报道：玩家需要在游戏中先通过现金充值兑换幸运币，然后在限期 2 个月的“五曜赐福”活动中进行抽取，每 6 个幸运币能抽取一次。简而言之就是玩家在腾讯游戏里充值，然后抽奖，运气好的话，可以抽中这个皮肤。
根据以上描述，我认为这个活动的本质是博彩，不是赌博。公认的博彩是体育彩票，福利彩票，都是由玩家和博彩活动组织者也就是庄家进行运气上的博弈。《和平精英》的玛莎拉蒂皮肤抽奖活动的庄家就是腾讯，玩家充值抽奖是在和腾讯博弈自己的运气。而如果是赌博，那就应该是《和平精英》玩家之间进行比赛，腾讯按游戏输赢抽头，或者腾讯提供将《和平精英》中获得的虚拟货币兑换成法定货币的服务。
二、现行的法律法规对于博彩式抽奖有什么限制？
赌博和博彩由于涉及利用人性的弱点攫取金钱，所以世界各国政府对此都有非常严格的管理规定或者直接禁止，中国政府也是禁止网络游戏运营商搞博彩式抽奖活动的。有两个重要的法规，其中一个目前已经失效，但另一个仍然有效。
失效的那个是《网络游戏管理暂行办法》，其第十八条第三项规定，网络游戏经营单位不得以随机抽取等偶然方式，诱导网络游戏用户采取投入法定货币或者网络游戏虚拟货币方式获取网络游戏产品和服务。但由于管理职能调整，2019 年 7 月文旅部废止了《网络游戏管理暂行办法》。
但之前文化部和商务部的《关于加强网络游戏虚拟货币管理工作的通知》的规定目前仍然有效，其明确规定：网络游戏运营企业不得在用户直接投入现金或虚拟货币的前提下，采取抽签、押宝、随机抽取等偶然方式分配游戏道具或虚拟货币。所以，腾讯这个博彩性质的玛莎拉蒂皮肤抽奖活动目前是不合规的。
三、开宝箱式的抽奖活动的监管沿革
事实上，虽然从公布的法规来看，文化部没有做任何退让，现金道具抽奖仍然是不合法的，但开宝箱式的抽奖活动目前在业内比较普遍。因为这是一个劣币驱逐良币的过程。
2009 年文化部和商务部出台了《关于加强网络游戏虚拟货币管理工作的通知》，率先规定不得搞现金道具抽奖，当时各个公司都遵守这个规定，这个规定其实是鼓励游戏公司开发可玩性强的游戏，而不是鼓励博彩的游戏。因此网络游戏行业平稳而快速的增长，百花齐放。
但在国际上，现金道具抽奖成为一种潮流。笔者印象比较深的是《CSgo》和暴雪的《守望先锋》中开始搞现金道具抽奖，全球其他游戏巨头也纷纷不甘落后。然后中国监管部门就受到了全球网络游戏行业都在搞抽奖的压力，也不得不放松了监管，如果不是直接充值进行抽奖，而是充值买某个道具送抽奖机会的，就对此放行。我个人的理解是，面对游戏行业普遍性的要求博彩抽奖压力，监管也没有办法，政府也是社会的一部分，他们没有办法去对抗一种社会潮流，只能暂时退却。但《文化部关于规范网络游戏运营加强事中事后监管工作的通知》还是重申了不得现金道具抽奖的规定，另外还要求网络游戏公司公布非现金道具抽奖的概率。
四、为什么要讨论腾讯而不是其他公司？
腾讯公司的朋友看到这篇文章也许会说：那么多游戏公司搞现金道具抽奖，凭什么你只批评我？我写腾讯的主要原因：一是现金抽奖这个模式是不正当的，二是《和平精英》游戏是目前最热门的移动游戏。
一方面，游戏应该给人正常的愉悦，而不应该鼓励大家抽奖去攀比。道具现金抽奖本质上是一种博彩活动，它利用了人性的弱点，并且很容易成瘾。所以游戏利用现金道具抽奖赚钱，攫取的是一种不公平的利益。网络游戏内通过博彩活动取得的利益，则被分配给了上市公司的股东，或者公司的员工作为高额的收入，这都是不正当的。因此政府才会对其进行限制，并且规定政府专营。而福利彩票和体育彩票的收益都专用于公益慈善项目或者是发展体育事业，简而言之，官方的彩票收入都是负有社会义务和社会责任的。
另一方面，现金道具抽奖加大了网游行业的马太效应和寡头垄断，剥夺中小游戏企业本来就不多的交易机会，跑歪了行业的发展方向。《和平精英》是目前全世界最火爆的移动端游戏，在这样一款热门游戏中加入博彩活动，会助长网络游戏行业的不公平竞争。个人感觉近 10 年来，全球的网络游戏方向已经跑偏了，现金道具抽奖在行业的泛滥确实加剧了游戏行业的寡头垄断， 并且让游戏行业从娱乐向博彩转变，这是一种不正常的发展方向。
最后，据第三方监测机构的数据，仅在 2020 年 3 月份，《和平精英》游戏就为腾讯公司在全球取得了高达 2.32 亿美元的收入，其中 61% 来自中国。这其中现金道具抽奖带来的收入应该也不会少。拿腾讯做例子，更有利于直观的反映问题。
最后，这篇文章其实是对腾讯的一个提醒，这种提醒短期也许会影响其股价，但从长远看对他们是有好处的。类似博彩的东西，政府迟早要控制，比如之前轰轰烈烈的网易一元夺宝，尽管发展得很不错，但最终被政府叫停了，公司也被处罚。腾讯的《和平精英》以及其他的网络游戏现金道具抽奖，因为利用人性的弱点攫取了不公平的利益，所以最终的结局也是可以想象的：或者被政府限制，或者被课以更高的税率。所以建议腾讯公司还是早点改进。
本文作者：游云庭，上海大邦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知识产权律师，电话：8621-52134900，Email: yytbest@gmail.com，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