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已病重,是肝癌晚期,卧床已两月余。在最后弥留的日子里,家里通知我,须早日回来,和他作最后的陪伴。
从广州到娄底,我脑海中一路上都是伯父的影子。伯父今年七十不到,一生未娶,一生劳累,就在去年还有亲戚喊他在猪场打扫卫生;只是今年才赋闲在家。因为没有后代,以为要自己终老,从来都是省吃省穿省用,所以晚景过得甚是凄凉惨淡。
那晚到家,已是深夜12点。来不及放下行李,我走到伯父病床前。只见他满脸满下巴的白毛白胡子,整个脸型早已不是我映像中的样子;双手光着袖子露在被外。看到他的手,才了解,以前对“骨瘦如柴”四字的理解一直都是抽象的,现在才是具体的。整个手,就包了一层皮,看不到肉、血管,有的只是苍白的颜色。看到这,我禁不住地黯然悲痛。其时已是深秋,我赶紧把他的手放回被窝。近而看到他的嘴,也是毫无血色的嘴唇,干巴得厉害。当我端起一碗水,想要递到他嘴边,他喉咙嘶哑,含糊不清地重复着两个字,“被子,被子”。他张口时,我蓦然看到,他嘴里,牙齿上,竟沾着有血!我的心一阵绞痛,禁不住地su su泪下…… 用被子垫他背下,扶他坐好,竟又发现,他的双脚已近僵硬,不能自然弯曲……
家人悉心照料了几日,今夜伯父病情更趋恶化,我须彻夜守在病床前。老人大概知道,自己距离大去之期已不远矣。他粗重地呼气吸气,嘴是一张一合地,想说什么,终又说不出;眼角泛着泪,时睁时闭。枯柴样的手伸出被窝,胡乱地挥舞两下,我赶紧握住他,他便安详了。我知道,老人这是对死亡充满着恐惧。我想,要是世人都安康,不受病痛的折磨,那该是多么好的事啊!
伯父还是走了,于11月3日晚8点08分与世长辞。可怜的人啊,愿您在天堂再没病痛!一路走好吧!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我们作为后辈,虽然常年在外,但依据家乡的习俗,第二年还有两个重要的日子是必须要回去纪念的。
第一是伯父的生日,农历的3月26。因想着伯父生前我们从未重视过他的生日,到那天,远在青海的哥哥嫂嫂回来了,我带着老婆孩子,也从广州回来。所有的祭祀仪式一样不少。我和哥哥更是长跪伯父坟前,想着生来没让他享福,病时也没尽孝,一念及此,声泪俱下,不胜悲悯。
然后更重要的纪念,在七月半。我们全家老小,叔叔婶婶,更有嫁出外省的小姑姑和附近的大姑姑一家,自发买了香烛纸钱,来到伯父坟前,毕恭毕敬地,大行三跪九拜之礼,祝愿他长眠安睡。
此后每年的清明扫墓,七月半的香烛纸钱,在家的亲人都会如期进行,我们在外地的也从没有忘记,心底总会时刻闪过伯父的慈容,遥寄哀思!